问穷

无题

皇帝李燊×伴读季由青

只不过,往事藏于心,不言为诺。李不言:不言过往种种;不言庙堂政事;不言宗族亲友;不言.....不言之事难罄。



至和八年,皇长子降世,龙心悦极,天下大赦。

西部边疆,无名镇。

“先生,我儿子,我儿子他给放出来了!”一老农冲进医馆,顾不得揩去一路风雪,边哈气边说道。“他一出来,家里生计就有着落了。我赶紧就把之前赊的药钱给您拿来了,您看看,一文不少。”

正在整理药材的人闻言回身,眉间喜翘,连步走近茶座,给老农倒来一碗热茶。

“这可是喜事一桩,解了您的燃眉之急了。刘伯您坐,今日天晚,待会就在客房留宿吧。也同我细说,那衙门里不明事的官老爷怎么就做了一桩明白事?”此人语轻声清,一身天水碧书生长袍,不似常年生活在西部边疆旱冽的风尘里的赤脚郎中,倒像是江南烟雨里临窗颂文的公子。

“李先生您不知道?”刘伯豪饮一大口热茶,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,“就昨儿,那什么贤妃娘娘诞下皇长子,陛下龙心大悦,赦免了所有囚犯,我儿这才逃过一劫。”

儿子蒙冤入狱,眼下侥幸得释,刘伯喜不自胜,喝着茶,滔滔不绝的话起家常来。季由青不时应和着,思绪却在听见皇长子降世那一句起恍惚起来。

医馆外飞雪茫茫,凌厉如剑的寒风裹挟着西北万年积淀的尘土肆虐。视线所及灰朦一片,行走街头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肉无外乎刮骨之痛和浸入骨髓的冷。倘若有耐心熬过几个时辰,等到夜深人静,雪也疲惫,风也倦怠之时,仰望万里高空,便会摄魂于繁星璀璨墨海浩然。古往今来,文人多情,对月独酌,赏星作诗实属惯例。季由青也是文人世家里书卷笔墨养出来的状元郎,久居烨京时很是珍惜每年的雪窖冰天时。他不甚在意诗作传世,只是全神贯注的瞧,细细端详每一阵风,每一颗星。

夜半赏雪是尚且年轻的季由青最接近梦境的时刻,而现今,梦境已成真。边塞的风更寒,星更亮,日子过得也更慢悠悠。季由青却不再赏雪了。他真切见识过冻死雪地的人,忙于医治感染风寒的人,在一间小小学堂里和无数稚子避开风雪,传道授业解惑。他下意识躲着鹅毛大雪后的夜半星辰,那景于他,时过经年,更像是一个无人与共的回忆,而非不可多得的美景。他眼底映不进繁星,只在闭眼时闪过某个身影。

季由青,隐姓埋名,返璞归真。二十二年前名动烨京的状元郎,十五年辅佐皇三子登基的肱骨谋臣,震惊朝堂的史上第一位男皇后,如今正倚坐在西北边塞一家小小医馆的炉火旁不谙朝中事。

五年前,季由青摇身一变,成为无名镇里赫赫有名的大善人李不言,自己出钱开办了镇里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学堂,又开办医馆,常常医治贫困人家不取分文。无名镇人人称赞他的善良博学,尊称李先生。只不过,往事藏于心,不言为诺。李不言:不言过往种种;不言庙堂政事;不言宗族亲友;不言.....不言之事难罄。

安顿好刘伯,清点完剩余的药材。季由青端起茶盏起身,微微摇头,无声地笑了。

你啊,还是攥着我不松手。你永远也不满足,即便在回忆里也恶习难改。

季由青举杯,遥敬远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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